夜色很暗,暗得浓重。原本安安静静的小区乱得热闹,嘈杂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来,人们只知道小区发生了火灾却不知道在夜里的某一处发生了什么事。焦点全部聚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火灾中,一些事情容易被人忽视。
火还在燃烧,橘红色的光照出人群中的脸,一个人淡淡的看着眼前的火露出讽刺的笑,转身走出人群中。救护车上的灯不停地闪着,随着心脏的跳动传出紧张害怕的心情。
周菀菁立即掉下眼泪,车上躺着被烧伤的许研,几乎面目全非,衣服也被烧焦。
“许研,怎么了?说说话啊我是菀菁!”
“许研,快醒醒!快醒醒!”
“许研你怎么了,医生你快救救她啊!”
几乎面目全非的许研,睁了几次眼,周菀菁看见她动着的嘴唇却听不到任何声音,氧气罩隔绝了原本就微弱的声音,很快看见许研晕了过去。
“医生,她怎么样了?她没事吧?你快救救她!呜呜......许研。”
医院里,医生摇摇头告诉她“来晚了,我们尽力了。通知家属吧。”
可是眼前,明明还浮现出许研充满活力的样子,那双只属于她的眼眸,那一丝一缕挂在她音容笑貌脸上的痕迹,那或者是偶尔生气时不理她的严肃表情,她最后和她告别时那个欢快的背影。
周菀菁靠在医院走廊,昏暗而安静,一条走廊苍白无力,一点儿生气也没有。她守着许研,撕心裂肺哭了整整一个晚上。心里好不容易筑成的堤瞬间就崩了。夜一点一点越来越深,许研一动不动的尸体就躺在眼前,用惨白的布料盖着全身,那双眼睛再也无法笑着看着自己。
“菀菁,摔倒了啊?来,我拉你起来!”
“菀菁,快接住我!”许研坐在蓝色大象形状的滑滑梯顶上准备滑下来,
“菀菁,记得来找我玩哦!”许研露出微笑转身走了。
回忆像一把尖利的刀在周菀菁身上移动,但那并不是皮肤表面的痛,而是触碰心里的无法愈合的伤。
许研的妈妈赶过来,那一身妖娆打扮的花枝招展,脸上没有任何伤心的表情,嘟囔着扫了她打麻将的兴,这个累赘终于卸了。
许研的爸爸,吸毒的瘾君子,早就消失不见了。
孤独深夜造访,一阵歇斯底里在内心疯狂无情的咆哮,好像是失去这个世界上最美好东西的感觉。那个晚上两人在废弃楼里相遇,之后相识,有着同样的命运。
这个她从小到大一起玩,一起学画画,一起想要考同一个大学,这个周菀菁一辈子都不想离开的姐妹,从此就离开了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妈妈带回家,坐在床脚发呆了一个晚上,刚睡着就会突然惊醒。
声音停止,思绪回到现在,周菀菁呆呆的目视前方,她没有看苏乔,脸上满是泪痕,眼睛已经红肿,她继续说:
“我很后悔当时没有早点去找她,或许我早点去许研就不会有事,也不会发生火灾,我......”她又开始哭,声音哽咽
苏乔递上纸巾,轻轻拍拍她的后背。
“这不是你的错。”
“我后悔,看到这场火,我觉得许研在里面,如果我再早一步也许就可以救回她”
“你知道吗?我多想把她找回来,无论她在什么地方!”
“嗯,许研会很高兴,有你这个朋友。但是她的离开,没有谁能阻止,也不是你该自责的。”
“从来就没想过,一个活生生的生命会走得那么突如其然,明明只是一个下午的时间,我们谁都没有防备,她没有准备好遗言,我也没有准备好接受她离开的心情,甚至......”
“你说我为什么不知道许研会有危险!”
看着周菀菁在自己面前失控的掩面哭泣,苏乔没了办法,只是用手拍着她的后背,这时候,痛痛快快的哭出来也许心里好受些。
许研去世之后,周菀菁在高考的那个暑假离开了家在外打暑假工,想找一个陌生的地方整理情绪,只是大学开学那时候回到家里还会忍不住触景生情,许研的爸爸还是没有回来,许研的妈妈也不知道搬去哪里,关于那个与自家隔着一栋废弃建筑物的地方,许研的家,也只是永远活在了回忆录里。
苏乔跑开一会儿又回来了,递给周菀菁一瓶水,坐在她的身边看着还在用纸巾擦着眼泪的周菀菁,见她还在啜泣。
“周菀菁,我知道这件事让你伤心,给你打击很大你放不下,但是事情都过去了也不是谁的错,别做傻事了,我想许研也不希望你这样。”
在这个世界上,我们谁都不是起眼的重要角色,有一天谁想要你死亡又或者是有一天你不小心失去了这个世界,没有人能知道。未来的事无法知道,有时解答只留在过去。
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周菀菁哭累了,靠着苏乔的肩膀睡着了。
苏乔忍不住拿起相机拍下了她沉睡的摸样:长长的睫毛微微上翘,小鼻子,因为哭过眼睛周围又红又肿。她睡觉的样子比平时要乖巧几分。认真的看,她的脖子左下边还有一道长长的疤,那道疤细长,有点褶皱。
周菀菁的头动了动,离开了苏乔的肩膀,她伸伸懒腰,看见男生的视线还停留在自己的脖子上面,她拉起衣服掩住了疤痕,淡淡的说道
“我们回去吧。”
她不想和别人说“这道疤是我亲爸留的。”
“她可以将伤痛一笑置之来掩盖内心的愤怒,她可以在心事面前平淡如水,可能也是哭累了,这是个怎样令人有些心疼的冷画家。”苏乔转身,看着周菀菁离去的背影,忽然同情她的悲伤。
周菀菁一直走在前面故意与苏乔保持一段距离,咬着牙忍住眼泪不掉下来。苏乔在她后面静静的走着,偶尔提醒她注意马路上的车,在她面前为她保留那一份倔强。一路上说都没有聊天说话,任凭这份沉默由分别的时候打破
“我到了,前面就是。”周菀菁停下脚步,指着前面的宿舍楼说道。
“对了,抱歉。本来你是去取材的。”
“谁都没想到会有意外发生咯,如果可以的话下次去吧。”
“好那我走了拜拜!”
“好吧你进去吧我也回去了,好好休息。”苏乔轻轻的说道,目送周菀菁远去的背影。
周菀菁双手**口袋走在路灯下面低头看路,看着灯光将自己的影子拉长,脑袋里出现另一幅画面:
男人喝醉酒发脾气操起厨房里的菜刀向妈妈砍去,这个被吓怕了的懦弱的女人哭着来不及躲闪被放学回来的周菀菁一把推开,刀从周菀菁的脖子划过,鲜血渗出.....
晚上,大厦火灾事件上了头条,宿舍里议论纷纷,苏乔翻开手机浏览着:
为封闭三个小方孔,大厦负责人陈某某指使该店员工王某某和林某某将一小型电焊机抬到地下一层大厅,并安排王某某(无焊工资质证)进行电焊作业,但是未作任何安全防护方面的交代。王某某施焊中也没有采取任何防护措施,只是简单的操作,电焊火花从方孔溅入地下二层可燃物上,引燃地下二层的绒布、海绵床垫、沙发和木制家具等可燃物品。随后,火势迅速蔓延,产生的大量一氧化碳、二氧化碳、含氰化合物等有毒烟雾,着火后,楼梯被烟雾封堵,人员无法通行,仅有少数人员逃到靠外墙的窗户处获救,消防队员救援难度极大,聚集的大量高温有毒气体导致23人中毒窒息死亡,124人受伤。
点开大图,是当时警察用手指指着他们的那个时候,他印象深刻因为那个警察当时是举着扬声器的,背景是熊熊大火,
“这个地方好熟悉,此时应该是站在这个地方了吧?警察的对面。”
他俩也应该被拍到了才对,苏乔放大并移动屏幕,没有任何PS痕迹,还是,连自己都看不出来?但是唯一确定的是,照片上面,没有他们两个!只有拍摄不清的泛白的光。
周菀菁双手捧起冷水往自己脸上送,冰凉刺骨,整个人冻得打了一个哆嗦。寝室里只有她一个,刘逸君出去玩,其他两个上课还没有回来,安静的可是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小时候的自己和许研一起拿着蜡笔给刚画的画涂上颜色,各种可爱的小动物,自由奔跑在草原,身后是它们的家,也许家里还有等待它们的爸爸妈妈,她们相视一笑,商量着怎么给它们涂上颜色。
“大象是蓝色的。”
“你怎么知道大象是蓝色的,大象明明是灰色的!”
“大象当然是蓝色的,就像公园里的滑滑梯!”
一个瘦得皮包骨的男人一把夺过桌子上的画,揉碎扔在地上。他的脸瘦得两颊陷了下去,两只眼睛突的厉害。
许研想去捡起地上的一团画,却被男人一把推倒,梦里听不到任何声音,看到重重的摔倒在地上的许研。随后男人张开手掌,狠狠的向她扑来......
她看着眼前镜子里面的自己,认真的盯着镜子里的那双眼睛,流着眼泪,随后画面渐渐模糊,这些关于许研的梦在入睡时候挥之不去,她在心里默默的说道:
“许研,我很想你了,无论你在哪,如果可以我会把你带回来的,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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